第185章三千罪
太子声音平稳,脸上看不出反常,大皇子却知道他在难过。
情绪正常的太子,声音是上扬的,说话时总含着几缕漫不经心的笑,似乎周身的一切都能逗他笑一笑。
外人会恍惚自己讨了太子欢心,情不自禁的放松跟着他笑。
何氏。
这么个小人物不值当大皇子注意,他无法理解太子的伤心,上一世夺嫡斗争,死的人还少吗?也不见太子心软手软。
但是太子在意何氏的死亡,他心里落下了一个疙瘩,这个疙瘩是父皇导致的。
再亲密的父子关系,有了疙瘩就有了裂痕。
他不希望太子和父皇反目,无论对太子还是对大齐都不是好苗头。
‘不过一个舞姬’
到嘴边儿的话绕了一圈,大皇子又咽了下去,直觉告诉他,最好不要说出来。
祁元祚只分出几息哀悼给予死者。
几息之后,那点儿伤感被藏的无影无踪。
他瞥了眼一直跟着他的禁军,命令道:
“调兵,查韩城的府邸。”
禁军是齐帝放在他身边的人,是齐帝的耳目也是太子肆意妄为的刀斧。
金甲禁军一拱手立刻去办事。
禁军离开二三,露出低调躲在后面的刘湖。
齐帝此行带了尹守知和刘湖,他将尹守知封为起居郎,一直伴驾负责记录皇帝言行。
刘湖被封为太子舍人,与起居郎的职责相同,只是记录对象是太子。
无论是起居郎还是太子舍人,他们都要时刻不离的跟随被记录的对象。
刘湖的记录晚上还会上呈皇帝,由皇帝查阅。
齐帝要求刘湖记录详细,详细到太子抚了几下袖子,笑了几次,喝了什么茶喝了几口……
刘湖常觉得自己好似监视太子的耳目,心里别扭又不安。
他初入官场没有经验,又逢圣上下江南没有前辈能让他请教,刘湖只得淡化自己的存在,像地底佝偻发育的金蝉,谨慎小心。
册子上蒙了一片阴影,刘湖笔锋一错,字迹团成了墨。
太子骨骼未成,身高只到刘湖胸口,五月的风温热,太子的气息沁凉。
清冽的木质香占据了他的嗅觉,刘湖的思绪怎么也止不住,路上他因为好奇多嘴问了一句,太子面无病色为何汤药不断。
丝苗姑姑说,旧疾。
刘湖不敢再多嘴,但对太子的好奇让他止不住想探索这个人。
太子舍人虽只是七品,却十分合刘湖心意。
他遮掩着合起起居注,往后退了一步,拜道:“殿下。”
祁元祚知道规矩,君王不能看自己的起居注,这样才能让记录者没有顾忌的直书。
“记了什么?”
刘湖实话实说:“太子离狱对大皇子言:何氏死了。神色无悲恸。”
大皇子烦躁的瞪他,刘湖在他眼里就是个苍蝇,还是个不能打死的苍蝇,能得好脸就怪了。
太子点了点头,没再说什么,这似乎只是太子心血来潮的小插曲。
88在他脑子里着急:“宿主,咱们怎么把证据混进去?”
六年里源源不断的渗透,墨坊查到的证据庞大到恐怖。
祁元祚需要一个契机将它们呈到明面上,两年前韩城成了逍遥楼的背壳龟,于是祁元祚谋定了韩城的结局。
他得死。
在那之后,证据便一点一滴的埋到了韩府。
88平日酗酒打游戏斗地主吃垃圾,活成了电子废物,祁元祚懒得拆穿它的不上心。
“你们系统会死吗?”
88脑子是瞬抛的,马上跟着转移了注意力。
“不会哒,88与宿主绑定就成了精神维度的存在,好比脑电波,人类怎么可能伤害的到脑电波呢。”
祁元祚放心了,既然怎么作都不会死,让它继续废着吧。
“等你要走了,我送你一份大礼。”
88满口答应:“好!”
分别对它而言还远着,它要看宿主慢慢长大,长成惊艳时代的模样。
这场查韩府起先没有引起太多关注。
因为韩城接触的东西都是不重要的,真正的秘密只有心腹才知道。
但这场清查却在江南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偷税漏税,瞒报粮食真实收成,截留贡品,打着为皇家进贡的名义敛民间之财。
就说那梅鲚鱼,作为贡品,皇家每年都要购上万斤,采购贡品审批的银钱以一条五十文下发,而进贡官员故意压低价格以一条十五文钱强行收购。
他不止赚差价,他还瞒报。
要么就是今年鱼苗不好,没有上万斤只有八千斤,剩下的两千斤呢?贪了。
银钱呢?说是渔民不容易补给渔民了,实际上还是贪了。
水至清则无鱼,齐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现在祁元祚把他的眼睛掰开,把沙子全扬他眼睛里。
这还不是最过分的。
禁军从韩府搜出了一幅绣画。
这幅绣画用了苏州双面绣,一面是仙人献寿图,另一面是明月照山泉之景,这可不是一般的物件,这是祁元祚三岁时给齐帝的贺寿礼。
山泉蜿蜒为‘祚’,绣画角落有太子亲盖的小印章。
这做不得伪。
这副本该在齐帝库房里,是好生伺候的宝贝,现在到了江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