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一直昏睡中,没有清醒的迹象。管事妈妈和金穗安排了下人日夜轮流照顾着,赵荑倒是日日去看看,样子做得足足。
五月初十,万事皆宜的好日子,五小姐荀嬛出嫁。
没了三太太兴风作浪,出嫁的大喜日子自然少了添堵的人和事儿。
葳蕤院里,喜娘要给荀嬛盖上大红盖头时,荀嬛伸手拦了。她朝着从一早就忙个不停的赵荑直直跪了下去。
“五妹妹这是做什么?快起来!”赵荑惊了一下,急忙伸手去拉。
“不!”荀嬛握了赵荑的手,却没有起身。“嬛儿能有今日,是五嫂嫂所赐。若没有嫂嫂,嬛儿不能得了好姻缘,甚至不一定还活着。嫂嫂予嬛儿的是活命再造大恩!嬛儿今日只能一拜,若日后嬛儿能有些许之能,嫂嫂但有差遣,嬛儿必肝脑涂地!”言毕,荀嬛以头触地,深深叩首。
“五妹妹既唤我一声嫂嫂,我为妹妹做些事儿自是应该。妹妹莫要如此!”赵荑侧身避开荀嬛叩拜,伸手扶人起身。“自今日起,五妹妹忘了过往不快,只向暖阳生,只迎春风拂,只看繁花开!”赵荑每说一句,荀嬛泪意深一分。她哽咽点头,坚定而有力。
“莫要哭了,大喜日子,开心笑就好!”程姨娘温柔地拍着荀璐的肩。那个恨不得时时依偎在她身旁的软软小小的女娃儿,今日终于出嫁了!脱了侯府的牢笼,终于有了自己的天地。
“姨娘!”荀嬛又一次跪了下去。
“这孩子,怎么又跪!”程姨娘拉荀嬛起身,可又怎拉得动。
“嬛儿没见过生母,姨娘就是嬛儿生母!今儿个嬛儿出嫁,请娘亲受女儿一拜!”荀嬛端端正正朝程姨娘磕头。
“你这孩子!”程姨娘忍不住泪盈于睫。她对荀嬛最初只是可怜,后来为了自保,甚至弃她于不顾。可这孩子呢?只日日想着她曾经对她的好!如今听这一声娘亲,愧疚、感动齐齐涌上心头!在这冰冷淡漠的侯府深宅里,她以为自己的心已死,已不会对人生爱,不会为人流泪,可此刻,她心酸!她欣慰!她不舍!
抱团取暖的人,日日相拥,无知无觉中生了情分,不是母女,胜似母女!
前院厅堂里,荀嬛给老侯爷、三老爷磕头。
老侯爷并不多言,只叮嘱荀嬛谨记孝敬尊长,务必恭顺端淑云云。而三老爷几乎未和这个庶女说过几句话,如今自不知说些什么,索性只摆摆手,也不开口。
大红盖头遮了荀嬛视线,也遮了所有前尘往事。
四爷荀璋回府里送嫁,亲自背荀嬛上轿。他虽与三个妹妹都不亲近,但为人兄长的职责他必须担起。背起庶妹的一刻,他不知为什么,和这个妹妹低低说了声:“若有事儿,兄长必为你作主!”荀嬛听到这话,有些愕然,但也含笑低低应下。
登上大红喜轿的一刻,荀嬛还是忍不住从晃动的轿帘缝隙看侯府高高的门楣。有多少人羡慕侯府小姐的养尊处优,锦衣玉食,可有多少人清楚这雕梁画栋间的龌龊脏污,不堪阴暗!
荀嬛深深吸气,再长长呼出。
往事如风,她只向前!
前面披红的高头大马上,是一个挺拔魁伟的背影。
荀嬛看着那背影,心里只一个念头:他会是她完全不同人生的守护么?
那人回头,与她目光相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