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样,在三五年间,八百媳妇成功地派出了百名精兵,加入了买活军的南洋民族营,在这个营班中,他们毫无保留地向汉人传授着在南洋作战的心得,并且在汉人的帮助下,把这些东西整理成教材流传下来。
泰人根本不怕买活军学会这些东西之后,把他们压制得死死的,不能再自立——对于一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种族来说,考虑到这么远的未来是很荒谬的事情,他们怕的是买活军学不会!因为,毫无疑问,若干年来口口相传的历史告诉他们,华夏北人(整个华夏族对他们来说都算北人,不管华夏人内部怎么分),是不善于南战的,他们不能适应炎热的气候,难以在丛林中生存和作战,如果战力一直提不上来,怎么能指望他们去和洞乌国打,把扩张中的洞乌国给遏制下来?
在南洋作战,就是要矮小精悍的士兵才行,个子太高、鼻子太挺的士兵最好都要淘汰——别小看先天条件,个高、鼻挺的北人,在南洋的夏季,中暑几率要比南洋土人高多了,他们的皮肤也薄,受到蚊虫的叮咬也不容易好,而且还容易发烧,总的说来,就是他们不适应南洋的水土,就算经过严格训练,也比不上同样训练过的南方人。
从这个角度来说,买地的海军虽然让人非常感动兴奋,但陆军上适合在南洋打仗的兵员却还是少!得想个办法,把建议给递上去,让华夏人的南洋陆战能力进一步提升!当然,还要送出更多的兰纳泰人,不仅仅是参军,也要进一步地学习买活军的规矩。
这样,国王和仅存的贵族们,可以换取大量的政审分——但这其实都不是重点,因为现在兰纳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,对他们来说,买活军入主兰纳,彻底买化本身,就是意义了,你说国王和贵族会不会被清算?说笑了,清算啥啊,鱼肉压榨百姓,那都是太平年间的事情了,如今兰纳的局势,买活军要不来,都活不下去了,有什么可清算的?
到了这种危在旦夕的时刻,一次次被推举出来当兰纳的贵族,他们就不可能是傻瓜,所考虑的都是大局问题,最大的目标,就是让泰人过上被买活军统治的日子——就算一样都是奴仆异族,都是被歧视和薄待的对象,那也要争取被最大的主子直接统管,因为越大的主子,他们压榨的力度往往就越轻,反而是洞乌国这样的强盛番族,同样要奉养宗主国的,被他们压榨那是根本没有办法过日子的。
哪怕不是买活军,是华夏官衙,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成为兰纳的优选,更不要说买活军治下的日子,被彩云道同族们交口称赞了,当然,有一些人或许会看到,买活军这种统治方式的隐患——会不会到最后,泰人被完全消化成汉人的一部分,再也没有自己独属的东西了?
然而,这样的想法注定是非常少数,形不成一股流派的,因为对绝大多数泰人来说,最后成为汉人的一部分——这是一种殊荣啊!这不等于是牛和大象,忽然间听到,只要继续这么过一段时间,自己就可以做人了吗?
被洞乌国完全同化,成为偭人的一部分,这是一回事,被汉人完全同化,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。基于这种种考量,兰纳和彩云道同乡的关系,以极大的速度亲近起来,同时,这种亲近也蔓延到了暹罗国那里,让他们也不期然随了大流——不随大流也没办法,因为暹罗、高棉、占城、安南,这又是扯不清的烂账,暹罗在南部处于更加复杂的竞争之中。
在南部,绕不开的一点,就是大农场的扩张,大农场丰富多样的农作物,让所有的异族都看到了好处,也争先恐后地亲善结交买活军——不结交怎么办?打是打不过的,再说打了又有什么用?打仗可换不回种苗,也换不回割胶的技术!
所有的敌人,都去巴结买活军了,再加上北部的两个同族不约而同的表态,如果暹罗不对买活军友好,那不等于是孤立无援,等着被他们灭国的高棉,给买活军打报告,要求下一届博览会增加他们的展位吗?虽然表面上没有多说什么,但这些行为在政治上都是有极大影响力的,占婆国在万国博览会上有自己的展位,消息传回南洋,占婆国各地的部落,会对买活军更加忠诚,也更加自信,对安南更加不屑,因为这明显就代表了买活军会为他们族撑腰!
买化得越深,大农场开得越多,就越容易从买活军这里得到好处,大农场开得越多,买化得越深,他们也就越容易成为买活军事实上的领土,被买活军的教化无孔不入、兵不血刃地消化掉。知识教在其中,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,而掌权人虽然看清了这一点,但却也不改虔诚,甚至乐在其中。
就比如说这些泰人使臣吧,彩云道的族长是亲自来了,兰纳国来的是兰纳的弟弟,暹罗国来的是王太子,他们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都曾经精修佛理(寺庙进修是泰人领导的必备履历),但又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佛教,完全虔信于知识教,因为对他们来说,知识教就是让他们得到了极大的好处,政治上、军事上的好处都是眼看得见的,而作为一种宗教,知识教也比佛教要更为实际,在信仰的过程中所能学到的知识,直接就极大地拓展了他们的视野,让他们从见识短浅有限的乡巴佬,一下就投身到了无垠的宇宙空间,把他们的世界扩张了无数倍!
虔信佛教,在诵经过程中,似懂非懂,参悟对于人生的道理和态度,虔信知识教,在诵经过程中却可以什么书都看,只要学到的是知识就行,又能学到对于人生的态度,又能学会辨认矿产、医治人畜、探索星空乃至数理生化!这两种宗教哪个更有吸引力,这不是明摆着的吗?
这积累功德的难度也是对比鲜明,信仰佛教,积累功德要一直念经参悟,本身过程是痛苦的,而信仰知识教,简直就是拉屎放屁甚至看本闲书都在积累功德,只要稍微一了解,没有任何理由不信仰知识教吧!
对于这些上层人物来说,大量学习本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,会有如此的选择,也在情理之中。实在是太划算了,抵挡不住……而有了知识教的信仰加成,他们对于泰人的买化,就更为上心了,这是不需要任何利益诱惑,只凭着信仰所能带来的满足便会去做的事——更何况,和买活军交好,所能得到的好处又何止只有内心的满足呢?
“把南洋军团建设丰满之后,就完全可以将南洋行省化了,我们的目标,是在南洋军团中占据主要地位,但也不能完全敌视洞乌国——和高棉人修好,拉拢偭人、单人中日子过得不好的部族,才能尽量打通泰人往海岸线的走廊,越发紧密和买地的关系……”
和出身于汉人血脉的安南贵族相比,这些土著出身,祖地少有被纳入直接管理的南洋番族,反而没有丝毫的包袱,压根不怕自己被‘狡兔死,走狗烹’,因为他们和自己的部族,所居住的土地,有着极为深切而密不可分的联系,他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,就算是洞乌国也不能把他们消灭。他们在自助餐厅喝着加了大量白糖的红茶,快活地赞美着买活军的军容军纪,为自己所见证的军威而喜出望外,同时,优越感极强地蔑视着那些在军威面前感到畏惧,因此显得心事重重的番族们——在他们看来,只有那些还存有异心,还想和买活军比较的番族,才会害怕喽,我们泰人就一点也不怕,还非常自豪于我们的族人也参与到阅兵式中来呢!
“北边的蛮族都是最为狡诈的,又非常的心窄。”
这会儿,见到一群身穿白衣,头戴帷帽的人群走进餐厅,他们便互相使着眼色,用家乡话大声地议论起了这些番族来,“这些人和我们一样矮小,但我们的精神像我们的天空一样开阔,他们的心胸,却和他们冬天时的日照一样窄短——哎,你们知道吗,我弟弟写信说,他去了一趟北边,北边的寒冷是我们难以想象的,到了冬天,太阳一天只出来两小时……”
这不合时宜的卖弄,没有引来附和,因为大家沉醉于更有魅力的谈话内容中:也就是大家聚在一起,说别人的坏话。“是的,是的,难以说清楚他们谁更胆小,你看,这些白衣人一副不安的样子,好像已经非常胆小了,可是……你们听说了没有?另一个海岛上的北番,来到羊城港之后,就接二连三地病倒,看过海军晨操之后,更是吓得病倒了大半团的人……医生们一上午都在忙着给他们看诊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