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部衙门,显得有些空荡。
李纲升任工部尚书没几天呢,就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儿,属下官员直接被带走六成。
都去大理寺喝茶了。
“工部不能乱,须得请陛下赶紧补充官员!”左侍郎赵逢吉说。
不论是在大明的资历还是功绩,赵逢吉都远远超过李纲,更何况还有主治黄河的大功在身。
之所以屈居李纲之下,是因为朱铭在刻意压制“功臣集团”。
如今的内阁,已经成了功臣内阁。
七位阁臣,有六人是朱铭取襄阳之前投效的,还有一人是北伐开封途中投靠的。
这些人已经自动抱团了,必须再控制一下六部,掺些沙子进去做尚书。
当然,赵逢吉虽然没有做成尚书,官衔却比李纲这位尚书还高。他凭借治理黄河的大功,不仅有“特进”官衔,而且还被封为太子少师,并以文官身份获封子爵。
因此李纲这官儿当得十分难受,若在工部衙门外遇到赵逢吉,还他妈得给自己的下属避道行礼。
李纲叹息说:“吏部也在被查啊,现任文选司郎中已被抓。上一任文选司郎中外放山东,刑部也已经派人去山东抓捕了。吏部都乱了,怎么能快速给工部补官?”
赵逢吉说道:“只能请陛下和内阁,绕开吏部亲自选官。”
……
吏部尚书白崇彦,此刻正在皇宫跟朱铭一起吃饭。
“文选司郎中孙汝瑰,是你的人吧?”朱铭嚼着羊肉问。
白崇彦放下筷子:“确实是臣提拔的。此人是大明第一届进士,在地方做官时颇有才干,而且性格刚正以清廉著称。他这次被抓,会不会是秦桧在胡乱攀咬?”
朱铭说道:“几个小时前,孙汝瑰认罪了。”
白崇彦惊得嘴巴大张,傻傻的看着皇帝。
朱铭叹息:“你没卷进去,我很欣慰。你把吏部管得四面透风,我又很失望。吏部左侍郎曾孝端,刚刚也被抓了。你提拔的那个孙汝瑰,悄悄跟曾孝端搅在一起,他们背着你联手贪赃枉法、培植党羽。”
“曾孝端怎会如此?”白崇彦难以置信。
朱铭做金州知州时,曾为一个士子伸冤,挽回他母亲清白的名声,甚至还帮他拿回了家产。
这个士子,就是曾孝端,今年升为吏部左侍郎。
得知曾孝端被供出来的时候,朱铭气得在皇宫里摔砚台。那种遭受背叛所带来的愤怒,比听说闵子顺牵扯进去更难以接受。
“官家。”一個太监在院门口喊。
朱铭问道:“什么事?”
太监回答说:“曾孝端的初步供词,三法司已派人紧急送来。”
“怎那般快?”朱铭惊讶道。
太监说道:“据三法司官员说,曾孝端被抓之后大哭,声称自己忘恩负义对不住陛下。问什么他就答什么,没问到的他还自己补充,情愿速死以偿还陛下之恩。”
“唉,拿过来吧。”朱铭叹气。
太监把供词捧上,朱铭有些不忍心看。
供词显示,曾孝端在八年前第一次枉法,原因是给续弦妻子的弟弟跑官。当时他还没有调入吏部,扛不住妻子的苦苦哀求,就托关系违规吏转官弄了个职务。
如果到此为止,其实算不得什么。
但他弟弟知道以后,也跑来要官。还说母亲没死的时候,就想看到他们兄弟有出息,巴拉巴拉一通哭泣诉说。
曾孝端思及亡母,又想到妻弟都做官了,凭什么自己的亲弟弟不可以?
他先给亲弟弟弄了个老家的小吏职务,一年之内几级跳。甚至借着回乡探亲的机会,暗示当地官员篡改弟弟的档案,直接提拔为一等吏,并在第二年成功转为品官。
妻弟和亲弟都做官了,妹夫当然也不能落下。
直至曾孝端被调进吏部,更是疯狂给三位亲戚升官,他那妻弟甚至已经做到府推官。
安排亲戚做正七品府推官,曾孝端一个人是搞不定的,必须跟经办此事的文选司郎中勾结。他让别人办事,自然要投桃报李,至少得睁只眼闭只眼。
整个过程,没少收受贿赂。
这些年违规提拔的官员,曾孝端全都供出来了,总计有五十七人之多!
这五十七人,只是曾孝端提拔的。
还有更多低品级官员,文选司郎中就能做主,呈报上来给尚书、侍郎审核签名即可。
朱铭把供词交给白崇彦。
白崇彦看完,久久不能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