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可汗!
犹如长生天一般的威严,犹如长生天一般的浩渺。
正是诸王之王,可汗们的可汗,对于这样的称呼,樊庆,凌平洋这两位中原出身的战将,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,但是对于契苾力来说,便是一种说不出的荣耀感。
诸王之王!
西域的英雄里,再没有比这样的称呼更伟大的了。
九州鼎的鸣啸激昂,李观一知道,是到了铸九鼎的时机。
于是他沉思,然后按照此刻一方霸主该有的模样,没有道谢,没有婉拒,只是朝着后面微靠,双手按着扶手,微微颔首,回答道:
“允。”
一个字。
不是我婉拒,或者感谢你们奉上尊号天可汗。
而是,
我允许你们,称呼我为天可汗!
一字允诺,那种霸道之气越浓,诸多可汗们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迫,反倒更是敬畏起来,天可汗不是用来喜欢憧憬的,而是被恐惧的,犹如天空。
长枪刀锋之下,这些骁勇凶残的西域诸王,学会了谦卑。
恭敬行礼。
于是诸王臣服的消息传遍于四方,各部的贵族骑兵,在马匹的两侧捆缚着对应部族的长旗,在大漠之上飞快地驰骋,将这样的消息传递到不同的国度之中。
沙陀国主被斩,赫连家族有变,天可汗敕令。
樊庆率联军军抵达沙陀国。
三日,国乃定。
铲除叛党,重立赫连博之侄为王,乃恭敬前来跪拜叩首。
天可汗的名号初次升起。
如日方升。
就留下了一卷敕令,一员大将,就可以废立西域一国之王的威严。
李观一拒绝了所谓盛大的王庭典礼,但是收缴了各部的王印,各部的可汗王不知道李观一的意思,但是天可汗的命令,他们不敢违逆。
不过只是个王印罢了。
大概,天可汗也想要铸造自己的王印。
当年吐谷浑王铸猛虎黄金王印的时候,可不只是收缴了各部的王印,连各部各国王族的脑袋也一并都收缴了过去,如今天可汗只要王印,那简直是仁慈到了极致。
于是把各自的王印都交出来了。
王帐里面。
李观一盘膝坐在桌案前面,擦拭着赤霄剑。
一连好几次,李观一在大战之前就直接把赤霄剑当箭,一招射天狼突脸,非常好用,但是赤霄剑的剑灵却极憋屈了,气得厉害,就差怼着李观一说,老子是剑,不是箭!更不是贱!
谁家好人把剑当箭射出去的?!
李观一只好用西域特产的养护油擦拭赤霄剑,给赤霄剑的剑身养护,最近他都不碰龙图剑和秋水剑了,这才让赤霄剑的脾气稍微下去了一点。
而李观一不知道的时候,赤霄剑又对秋水剑和龙图剑极为炫耀。
李观一擦拭着赤霄剑,盯着前面的桌案,来自于不同国家,风格不同的印玺,就放在桌子上,而旁人眼中,威严肃穆的天可汗,看着这些东西,脑子里迸出第一个念头就是:
“这些东西放一起卖的话,那得值不少金子吧?”
“啧啧啧,毕竟把西域三十六国的印玺凑一起,还有个吐谷浑猛虎黄金王印,可比起单个卖掉,更有收藏价值了。”
九色神鹿:“…………”
她无视了李观一的回答,只是好奇地询问道:
“你打算也自己做个印玺吗?”
李观一收回视线,多少带着遗憾,想了想,回答道:“我倒是想,可惜现在做不到,按照我们的标准,我还不够资格。”
“现在就忙着造玉玺的话,就是好大喜功。”
“还没能成功就开始享受了。”
九色神鹿道:“你已经成为了西域所有可汗的可汗。”
“他们都能够有印玺,你怎么不能做一个?”
李观一把赤霄剑放下,笑着回答道:“要么不做,要么就要做到最好,我的老家有一个叫做夜郎国的故事,我可不想要夜郎自大。”
“况且,已经有一个老前辈打过样了。”
“总得跟着才行。”
九色神鹿疑惑,她终究有些好奇:“是什么时候才能做玉玺?”李观一想了好一会儿,然后回答道: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九色神鹿道:“我还是很好奇。”
“你是不是也是在嘴硬?”
李观一笑着回答道:“我可不是嘴硬,只是真的觉得不行。”
九色神鹿道:“那你说说看,是到什么程度?”
“比方说……”
李观一伸出手掌,仿佛将桌案上所有的印玺都握在掌心,回答道:“九州四海,皆为一统。”
“北至于突厥边缘,南至于海域之边。”
“占据四海,东起于群山巍峨,西至于居胥圣山,从都城开始,任意选择一个方向,骑乘千里马,都要奔跑十天以上。”
“天下四海,俱为一国。”
“只有到了那时候,才有资格,制造玉玺了吧。”
李观一说出了他神魂血脉之中的标准。
虽然现在做玉玺也不是不可以,但是他总觉得别扭,神魂记忆里面的习惯,总让他觉得做不到这个,就算是铸造印玺,那也不够光明正大,有点莫名其妙的小家子气。
天下不曾一统,百姓没有太平,就开始歌功颂德,搞什么宫室,印玺,这个叫做什么?
偏安!偏安!
九色神鹿则缄默,心潮汹涌,她本来以为,占据西域这样辽阔的大地,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英雄,可是眼前这年轻的将军只是一开口,气魄就比起她所想的更大。
而且他说起来,极为认真。
就好像在说冬天下雪,夏天天气太热一样理所当然。
正因为理所当然,才更有三分迫人。
九色神鹿不由慨叹,到底是何处经历,何处习俗,会把天下一统这样提起来都觉得心潮汹涌的事情,当做一个习惯性的标准?
李观一又道:“我的印玺,就当做是个纪念,虽然没有把握一定能走到哪一步,可若是侥幸的话,让我成功,那么印玺上的字,我倒是已想好了。”
九色神鹿疑惑道:“是什么?”
她看到李观一想了很久,然后提起旁边的火炭,火炭的一端插入火炉子里,已经焦黑,李观一就用这焦黑的一端当做墨,在西域奉上的皮毛毯子上一口气写下了八个文字。
“受命于天。”
“既寿永昌。”
九色神鹿想着这八个字,看似平平无奇。
可是和天下九州四海一统联系起来,就莫名有一股汹涌之气,李观一又笑道:“只是后来想了想,受命于天,似乎也不是很契合,这第一句话,也该再想一想看看,亦或者说。”
“【受命炎黄,既寿永昌】。”
“终究未定,现在说这些,也是没有什么意思的。”
“先铸鼎吧。”
李观一已下令,三十六部各国,把自己国中的金铁送上,就在西域真正的圣山之下,做了简单的铸器准备,列国的金铁在烈焰之下熔化。
李观一看着远处,微微垂眸。
希望还来得及,西域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
西域,亦或者应该说是关外一带。
各国战场交锋角逐,厮杀颇为惨烈,鲁有先的战略,稳扎稳打,他避免和贺若擒虎接触,也避开了狼王的兵锋,而是安安静静地和西域叛军交锋。
他的战法稳定,犹如一个大铁疙瘩。
常常是动用五万人吞几千人。
少于三倍兵力差他都会很谨慎。
而哪怕是十倍兵力差,西域的将军们打算借助对方的轻敌奋力一搏的时候,发现这个占据十倍兵力差的陈国名将首先开始修筑防御措施,然后以云车,投石车,机关弩等机关开道。
然后是重甲重盾压制。
后面跟着长枪兵和射手。
杀人之后,还有专门的弓弩兵在尸体眉心,咽喉,心脏,下阴处各自补上一弩,然后把敌人的脑袋斩杀下来,沿途修建京观。
犹如一座移动要塞。
稳健地几乎让人觉得恶心。
抵达一地,确定战略,然后,无论怎么样,先造城池吧。
而后方,陈国边疆之地的堡垒还在不断加厚,加固,已经修筑出了内城,外城,哪怕冲破了外城,竟然还有内城堡垒,有对应的机关道。
鲁有先的副手兰文度出身于墨家。
建造城池,很有一手,与此同时,借助和安西城的联盟,兰文度和那个叫做文清羽的安西城谋士关系越来越好,越来越铁,兰文度有时候都在觉得。
文清羽实在是太过于单纯无害了。
这样轻松就被他拿到了情报,文清羽还一副好兄弟的模样,让兰文度的心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他有一日趁着酒性道:“他日若是天下大定,兄弟你那边败北,来我这里,无论如何,有你一个安身的地方。”
文清羽道:“兄弟真是好人!”
“有你这一句话,我就安心了啊。”
“而若我们胜利了,我也会给你一个好去处的。”
兰文度大笑起来,道:“好啊,那我就拭目以待了,希望无论事态如何发展,你都不会怨恨我……”文清羽笑着道:“你可是我的挚爱亲朋,手足兄弟。”
“我怎么会怨恨你?”
“我真的,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你,这一句话,发自肺腑!”
兰文度看到文清羽的诚恳模样,他能感觉到后者的真诚。
真是愚蠢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