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早已和堂伯说好,待自己咽气,便要接一个孩子回来,只有母亲不愿放弃自己。
请来崔先生能如何呢?昭王请了,只是多坚持一年。他的命比自己贵重多了,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呢?
白孟迷茫了,他从来都是白将军的独子,而不是白孟,父亲要自己读书他便读,除了赵姑娘,没有一样是他真心渴求的。
可在赵家面前,白竹也是说不上话的,他是獠儿的孩子,生的又不讨喜,文不成武不就。而赵姑娘是赵相邦的同胞亲妹,倾国倾城,知书达理,自己配不上她。
这么想着白孟身上倒是松快了,他闭上了双眼。
他的死亡很是平静,林青抱着儿子瘦弱的身体哭到晕厥,白竹只是沉默,他为了养大这个多病的孩子不知用了多少心血,看了无数医者,可上天终究要带走他。
是我的错,白竹割下一缕发丝藏在死去的孩子身上。
未及冠而死便是早夭,夭折是不能大为操办的,而且大王成婚将近,白家的丧礼办的相当低调。
白竹本人也亲缘单薄,只有一位堂兄尚在人世,林青的兄弟倒是还有,可他们根本不想认这个妹夫,他们是梁国人。
出殡那日赵安送上了一面铜镜,唐国有毁镜的习俗,映照过死去之人容颜的镜子要跟随主人而去。
她身份尴尬,因而未曾亲自前来,只是请父亲代为相送。老家主神色悲怆,比白竹这个生父表现的都难过。
这也是贵族的素养,去到丧礼一定要伤心,甚至要哭的晕过去。
他知道白孟是对自己女儿犯了相思病,但和他有什么关系?
獠儿罢了,他赵家百年底蕴,女儿得大王看中,儿子也是帝师,礼节到位便好,真的伤心不可能。
白竹已经哭不出来了,他和妻子哭了很久,林青的眼睛因此害了病,无法再纺织。
白孟是夫妻俩的心血,他们不求儿子能勇冠三军或是博学多才,只要能平安地长大就好,可是他居然为了如此可笑的理由死了!
沉着脸打碎铜镜后,白竹恭敬地请赵家主离开:“夭折之人不宜见生,赵先生见谅。”
老家主也不愿意多留,行了礼便上了自家的马车。
唐国的马车是经过格院改良的,速度快,但颠簸感很重,老牌贵族大多喜欢老式的马车,装饰华美的纹样,以美玉宝石镶嵌。
不过在唐王的要求下,贵族也得返璞归真,马车失去了炫耀的功能,变回了赶路的工具。
白竹为早逝的儿子添了土,立了坟茔,墓碑上的名字孤零零的:白氏子孟,父白竹,母林青。
对儿子再不满意,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,而今他已是年近不惑,就快不用交人头税了。
此时丧子,打击可想而知。
唐王也派人送来了一副画,画面展现了越国广为流传的神话,神明座下的侍童来人间历劫,所以祂的转世在凡间都活不久。
意思也很明确,白孟是回天上侍奉神明了,别难过,假期结束回来上班。
唐王宫则是一片鲜红,公子常在驿站出嫁,成婚前新人不能见面,他也由此得到了休息。
他懒洋洋地瘫软在床上,改小的婚服仍是大了些,可唐王不许再改:“难道孤的王后会被风吹倒吗?”
女官欲言又止,她腹诽:再强壮的人也受不了,更何况少年郎?
但她不敢说,她的职责是为王后送婚服,超出范围的事情不该提,也不能提。大王要怎样做是她的事,她们无权置喙。
军营的经历让唐王极端慕强,她喜欢强者。如白竹般的将军是强者,老师那样筹谋百世的智者也是强大的,可公子常什么都不是。
唐国不养无用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