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竹有了安慰妻子的理由,心头的沉重缓解一二,唐王也不能多留,她的事情很多。
驿站的餐食还算不错,比起朴素的王宫好一些,可公子常只吃了两口便放下。
看守他的女官请求道:“公子,求您别让我等为难。”
她们为了要他用膳办法用遍,也无法让他多吃些,撑起婚服。
“您成婚了吗?”
公子常终究不忍,他的母亲是宫中负责园艺的女官,因而对于宫人他非常尊敬。
闻言女官一怔:“我们可以自己选,不想走就去格院做工,年老也能教学。”
她们最终的归宿还是格院,年老不能服侍君王便该主动离开了,几个好姐妹相依取暖,为大王培养下一代的女官。
公子常神色凄怆:“您看,我不想成婚的,父亲畏惧唐国的铁骑,兄长担忧我会是阻碍,所以我被迫来到了唐国。”
乐家的小女儿英姿飒爽,大方开朗,他曾想着和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也不错,可唐王不同。
她是野兽,吸吮着他的血液,看他仓皇逃窜,看他遍体鳞伤,然后她捧腹大笑,哎呀,他怎么这样软弱?
受到大王的影响,唐国的女子愈发强势,女官理解不了公子常的哀伤,她们日日忙碌,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无用之事。
但劝他吃饭是职责,女官还是放软了态度:“公子,格院有一种管子,可以通过鼻腔把饭食灌进去,您也不想吧。”
陈盈从崔祁处拿到了橡胶树种,又派人去了南方种植,虽说离形成产业还遥远,但做一根管子的材料还是足够的。
他们在赵婴留下的笔记中找到了鼻饲管,试了几次后发现是真的有用,只是鼻子会很难受。
她的语气不是威胁,只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公子常却怕了,唐国人最不同寻常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漠视苦难。
没有人会喜欢苦难,可唐国人却做到了漠视,只要不在意,就没有任何痛苦。
而且他们很忙,忙碌会冲淡心中的感伤,他们也很苦,苦到无法看见他人的苦难。女官不懂得王族的哀愁,她只要完成大王的指令。
在威胁下公子常乖乖地吃完了饭,饥饿许久的肠胃发出了悲鸣,他痛的几乎晕倒,女官却不再管。
她的任务是监督用膳,其他的事情由医者负责。
唐国的各司其职也受到了一些学者的赞扬,毕竟在天子的时代每个人都以职业为自己和家族的姓氏,这是治世的体现啊。
当年的唐部族可是天子最忠心的簇拥之一,虽未得到帝的册封,可唐在西方诸侯之中也是极具号召力的。
回宫后唐王请来了夏释之和赵安,她轻敲书案:“两位对孤的安排有何见教?”
她要对士子的引进做出一些改革,唐国应该包容,只要有用什么人都可以过来,工匠更是欢迎。之前只是请名士讲学,现在唐国要制造名士。
舆论上唐国不能输,两人自然赞同:“大王英明,只是来人良莠不齐,难免有浑水摸鱼之辈,大奸大恶之徒。”
唐王笑道:“你们太年轻了,你看,齐国的学宫天下闻名,朝堂有几人是寒门士子呢?他们只是唐国的门面罢了,唐国需要有人赞赏,每一场战役都该记录下来。”
她的目的是在士林掌握话语权,老师和先王已经打好了底子,她再努努力,唐国就能从虎狼变为文雅的士人。
用刀剑杀人是最容易的,用言语杀人却是无形之中,为了唐的存在,唐王转变了路线,唐剑当然锋利,可唐国人也能诗文。
新法的体系下很难出现文人,文人是需要思考的,农夫见落雨只会想旱涝,他们却会说:雨打芭蕉是哀伤之意,落在水面有圆融之思。
同时文人对君王有妄想,唐王做不到,也不想做,所以她要制造属于唐国的文人。
能思考的人永远是痛苦的,在唐国尤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