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悦捎了一眼陶臻,“你还有事没事,没事的话,替我跑一趟顾府,和顾和说道说道。”
“我?我吗?”
陶臻难以置信的反指着自己,
“我算干什么的呀?顾家就算今时不同往日,也轮不到我去说道啊?我这样的连人家的高门都攀不上去。”
“我思来想去,”王悦看了一圈在场的人,“其他人都不合适,只有陶兄,不轻不重,刚刚好。”
“大公子,末将是个粗人,即便是顾家看在大公子面子上,让末将进了门,末将肚子里这点墨水,也登不了堂,入不了室。”
“陶兄,要得就是你这份率直。”
“那末将去了之后,又说什么哪?”
“你什么都不用想,顾和问你什么,你照实说就是了。”
陶臻被王悦打发到了顾府,低头寻路,还在想着怎么开口说话,顾和就已经迎了出来。
“哎呀,这不是陶将军嘛,顾某何幸,能得陶将军垂青下榻,里面请。”
嗯,嗯?
陶臻心里打了个圈,迈出去的步伐,又要缩回去。
“你是顾君孝吗?”
“顾某不过是一个小小主簿,既无权,也无势,谁还要假冒顾某不成。顾某生平最是敬重沙场征战的将军,往日无缘得见,今天得将军垂青,自然是有些失态。”
“额~”陶臻一头雾水,挠了挠后脑勺,“顾主簿,我之前就曾登门求见,您可是门都没有让我进,说什么生不与老兵为伍。今天怎么……”
“有吗?”顾和一手挟住陶臻,就往府里进,“陶将军怕不是寻错了门户吧?陆家兄弟倒像是这副倔脾气。”
“是吗?是我找错门了?”
“风,自南而来,是凯风,自北而来,是寒风。”
“还有这个说法?顾主簿的意思是,因为我这次先去了王府,再来顾府,是带来了王府的南风,自然就受到了欢迎?”
“陶将军,既然明白,又何必要说破哪?顾某正在发愁,无人能把顾某的心意,带出去哪。”
“心意?什么心意?”
“顾某刚刚执掌顾家,很多人,很多事还都没有理顺,如果因此起了冲突,还请谅解,那一定不是我的意思。”
“你这话倒是奇怪,你如果都像今天这样以礼待人,不以高门大姓鄙人,哪里会有什么冲突。”
“有些事情哪,既不是我能左右,也不是我能阻止的。还请陶将军转告长豫。”
顾和见陶臻捏呆呆的愣在那里,以为是陶臻要开什么条件,连忙补充道。
“不让你们白帮,我们家的顾众,正好去交州那里除了他亡父的丧事。陶将军不是要转任广州刺史嘛,到时候免不了要再和王机杜弘打交道,有一个自己人在那里支应着……”
“额~君孝兄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陶臻连忙摆摆手,“实话实说吧,我是来求君孝兄,利用你的影响,让旨意能够早些发,让我叔父能早日离开武昌。”
“哦,这个啊。”
顾和左拳一砸右手,原来对方也有求于自己,自己似乎有些心急了。
不过这也不能怪他,王悦好像是下了决心,回到建康这几天以来,已经让有司传了几十个官员到案,其中甚至还包括琅琊王最信任的刁协和几位客居在建康的王爷。
还有传说,刁协拒绝交代问题,已经被下了水牢。
可就是奇怪了,传了这么多的亲贵,他们这种边缘化的吴人官员,还一个都没接到通知。
比恐怖更恐怖的是,等待恐怖的降临。
难道是想先对自己开刀,结束之后,再把吴人连锅端了,来赔偿那些人的损失嘛?
顾和这几天都在有司衙门前,刻意路过了几次,甚至有一天就坐在门口挠虱子,还被负责调查贪腐的周顗看到。
恰巧着名酒蒙子那天恰好没喝酒,见到顾和自顾自的抓虱子,也不理会他,就指着顾和问道,
“君孝,你想什么哪?待在这关人的衙门门口干什么?心中何所有,是不是心里有鬼?来投案自首来了?”
顾和当时反应那是老快了,要说有鬼吧,也多少有点,瞒报了几十户奴客,几百家佃户,他现在也吃不准这点事是屁事哪?还是大事。
“此中最难测。”顾和搪塞开来,“这里的太阳颇有正气,我来这里晒一晒身上的湿气戾气,没有打扰到伯仁兄吧?”
“嗐,本来我也想晒晒身上的酒气。这不是嘛,刚刚答应了你们家孟着(顾荣侄子顾显字孟着),我也算把酒给戒了。只能闻着空葫芦解解馋喽。”
“哦?孟着还有这种才能?我可是听说好多人劝伯仁兄,都被伯仁兄给劝酒劝到醉一宿。”
“哈哈,孟着这小子有趣啊。他和别人不一样,别人劝酒是对着人,他劝酒是对着一根柱子。”
“哦?柱子还能喝酒不成?”
“他就和柱子说,哎呀,你这柱子,天天喝酒,怎么能成长为栋梁哪?”
“你就泡在酒里吧,哪天这柱子根都泡烂了,你被酒泡烂了不打紧,你这里腿一软,顶着大殿的房梁,可就没了依靠,”
“到时候一并坍塌下来,这个刚刚有点模样的大殿,又得归为尘土。”
“这个阿显,可真能显摆。”
“他这是劝我哪,建康这边好不容易有些起色,好多人都看着我,我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喝酒,三天倒有两天是醉生梦死。”
“哎,对了,君孝,我是戒酒了,难道你就不想请我喝一杯吗?”
“额~伯仁兄,这个戒酒不是滴酒不沾嘛?”
“人情往来嘛,你盛情款待,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不是?这样,以后上旬你请,中旬我回请,下旬嘛……就休息几天。”
顾和的思绪拉回来,看到陶臻还不知所措的看着他,瞬间觉察到自己的失态,连忙说道,
“陶兄放心,陶将军的事情,早就联名上书了,大是大非面前,吴人还是向着吴人的。”
“那就好,君孝兄这么一动不动的,我还以为是很难难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