嬿婉坐在榻上,笑容笃定道:“徐惠的确是因才选侍入宫,也的确是文采斐然,可她是天下最能言善谏的人,甚至是最能言善谏的女子么?”
天下之大,女子之多,这答案一定不会是肯定吧。
“徐惠若真是无盐之貌,当真能一朝选在帝王之侧?”
“所谓以才奉君的后妃,恐怕古往今来也就齐宣王的王后钟无艳一人罢了。可即便是她,留下的“丑胜无盐”和“自荐枕席”两个成语,却也不是在褒奖她的才华。”
“对女子的要求是才貌双全,虽说才在貌之前,但宫中从不少不会识文断字的美貌之人,却不曾见一个才高八斗的相貌平平之女呢。那所谓的爱才,又是否是君王为自己的好色增添美名的方法呢。”
这世道,尤其是宫廷和文人墨客的笔下,对女子的容貌都极为苛刻。
舒妃下意识摸向自己脸颊上的白印,喃喃道:“为什么偏偏是皇上?皇上怎会如此呢?”
嬿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:“人人都难免为皮囊所惑。就如皇上如今与疥疮发作的样子相比,你又希望朝夕相处的是哪个?”
若是舒妃当日初见时,遇到的皇帝是个大腹便便,满脸横肉的油腻男子,想来她也不会主动进宫了,又怎敢相信皇帝是个爱才不爱色的良人。
舒妃默了一下,苦笑道:“食色性也,原来臣妾也不能免俗。”脸上竟然多了几分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神态。
嬿婉有些真心实意的不解,问道:“你见过皇上病中的样子,又知道自己不过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,如今又为何这样难过?”
事已至此,皇帝要颜幻灭,要情无情,舒妃又为何还在执迷不悟呢?
舒妃满脸自伤的神色,又拿起玉笔,在纸上写下:“春潮带雨晚来急,野渡无人舟自横。”
以诗传情,写尽了她如今心境的荒寂和无可奈何的忧伤,看得嬿婉都觉得牙酸。
舒妃又叹道:“既然臣亲不过与皇上同为俗人,又如何能再怪到皇上身上?
见她此刻还这样不清醒,还在替皇帝开脱,嬿婉闻言忍不住皱眉:“虽说世人皆俗,但是皇上生病时,你依旧念及责任与旧日情谊,对皇上不辞辛劳。”
“而如今是你因照顾他而于容颜有损,皇上却如此作为。皇上与你又如何相同呢?”
“舒妃,你又何必如此自欺欺人?”
意欢摩挲着新写的字,眼角有两行清泪落下道:“娘娘又何必戳破?臣妾本就为皇上进宫,若是皇上薄情如斯,臣妾又还有什么趣味可活?”
嬿婉脸色微冷道“你若是只为与皇上的情分而活,那你阿玛与额娘当真是白养你一场了。”
舒妃不思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,张了张嘴,却想不到什么话好辩驳。
嬿婉继续道:“你饱读诗书,显然也是父母老师精心教养过的,便丝毫不念及父母之恩,师生之谊么?”
“荷惜这些宫侍对你也是尽心尽力,你也不思庇佑于她们?外面桂花‘暗淡轻黄体性柔,情疏迹远只香留’,这原是你亲自选树,亲手移栽来的,但你也无心去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