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儿子参自己,是想做甚?
别说不明真相的文武百官了,就事先知道内情的徽宗,也有完全迷糊了。
“家父年事已高,精力实在不济,绝大部分政事,皆是交由微臣四弟蔡绦,以及诸多假子去办,故而……”
蔡攸猛然抬起头,面带不忍,但又义正言辞,郑重道:“故而家父再三考虑,实在不愿再行权宜之事,特命微臣,参他一本,以示自责的决心。”
指着地上的空白奏折,蔡攸面露苦笑,满是委屈道:“家父的命令,微臣不得不从,但身为人子,又岂能真做出这等有违人伦之事,所以……”
说到这里,众人再看那空白奏折时,真也好,假也罢,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状,霎时引起了殿中的窃窃私语。
原来如此,好一派父子情深,却因为国事,不得不秉公而行的人间惨剧,不,人间美谈啊……
唯有徽宗,盯着声情并茂的蔡攸,默不作声。
是真,是假,并不重要。
只要是蔡攸,能自圆其说,那便是板上钉钉,千真万确!
“微臣,代父上表,请乞骸骨!”
蔡攸见火候已到,便不紧不慢,从怀中掏出了一份,已经捂的发烫的奏折,高举过顶。
这一份,才是原剧本里的正主!
按说又回到了正轨,能将事情推进下去,徽宗应该是高兴才对,可他的内心,不知怎地,突然起了一阵腻歪。
他这腻歪,是冲着蔡攸去的。
蔡攸的这点小动作,在别人眼里,或许还能遮掩过去,可在徽宗眼里,却是原形毕露。
倒不是说徽宗责怪蔡攸为了早日上位,不顾父子纲常,有违人子的本份。
而是徽宗,突然又有了一种失控的感觉。
身为大宋天子的他,为何要布下这个局,说穿了,还不是因为受不了大事小事,事事都要受太师的摆布。
其实吧,原本一心享乐的他,倒也没感觉朝堂大事被蔡京一手操纵,有什么不好。
直到玉津花园斗箭,赢了辽人之后,高俅突然对他说,有望收回燕云十六州,他兴冲冲的找上蔡京,却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,然后就是被结结实实的说教了一通。
“军国大事,自当老成执重,岂可儿戏!”
“宋辽,兄弟之邦,岂可轻言战事!”
“金人,蛮夷尔!”
如果说这一切,徽宗都还能忍的话,那么,当蔡京不屑的说出,“高俅,泼皮小人尔”之后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高俅是谁?
在蔡京口中的泼皮小人,却是徽宗起于微末时,结下深厚友谊的知己,是有过命交情的!
男人四大铁,一起同过窗,一起扛过枪,一起泡过妞,一起挨过揍。
自徽宗少年未艾起,高俅便是他形影不离的狐朋狗友,四大铁,哪个不曾经历过!
说句难听的,徽宗的青春里,充满了高俅的身影。
高俅,某种程度上来说,便是徽宗的过往青春啊!
徽宗想做,却不能做的,都可以让高俅去做。
比如,从军。
当一个挥斥方遒,战无不胜的大将军,是每一个男孩的梦想。
徽宗自然不能亲自上沙场,提着大刀片子,去跟辽人,西夏人之类的蛮夷去搏命,所以他让高俅当武官。
一当,就是二十年的武官第一人。
类似的事,还有很多,也就不一一赘述了。
总之,蔡京想对付任何人都行,但唯独是高俅,徽宗不答应!
从那一刻起,徽宗的心里,已然萌生了换相的念头。
紧接着,蔡京指使蔡党的党羽,在朝堂上拼命往高俅泼脏水时,每一份弹劾的奏折,都像是抽在徽宗脸上的耳光。
不痛,但很响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