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做场法事下来,一家人小半个月的生活费应该是不用愁的,只是温长源是个硬骨头的人,从来不跟事主谈论价格,别人给多少就是多少。
再加上温母有精神疾病,时而清醒时而疯癫,一整年药从未断过,以至于这么些年来,眼看着村里各家各户都高楼平地起了,他们还是住在半山腰的茅棚里。
但是起先他们也并非住在茅棚里的,茅棚边上有一座千年古刹,经历了一场大文革几近荒废,温斯柳的爷爷,花了许多精力整修了一番才总算没有在风雨中坍塌。
乡下谁也分不清佛道之间的区别,更何况在本土也是佛道不分家,所以本来是寺庙住了道士倒也没人觉得奇怪。
温斯柳就是在庙里出生的,说到这个寺庙可就又有话说了,这千年古刹端得也不是虚名。
这山名唤紫云山,取意紫气氤氲,云蒸霞蔚,山脉连绵,起伏跌宕,终年云雾缭绕,紫气盈空,每逢旭日东升,霎时佛光冲天,光芒万丈,宛若置身仙境。
离寺庙不远的半山腰上,有十几座的烈士墓。温爷爷那会就开始主动承担起烈士墓的维护和打扫,爷爷走后这些活就交代给了温长源,这一扫就扫了几十年。
前些年政府有提出给温长源一些工资报酬,但是温父执意不肯要。
庙里的香火不算特别旺盛,姑且算是勉强度日。毕竟平时更多的时候,还是他们一家自给自足。
直到某一天旅游开发,陆陆续续外地来的人越来越多,政府开始重视起这个千年老庙来。
她记得那天清晨有点冷,她刚炒完昨夜剩饭,端坐在庙门口的大石头上正准备吃。
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底下的石头小径爬了上来,那会公路只通到了山脚下,并未像现在这般整齐干净的水泥路。
走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光着头的中年和尚,说是中年倒也不准确,因为他看起来比父亲年轻多了,气宇轩昂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。
边上还跟着个替他背包的少年,这少年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,长得眉清目秀,身上也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,不像她学校里的那些男同学,总是一身乱糟糟。
父亲和那一群人在茶室里坐了一个上午,然后就告诉她,他们要搬家了。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,对于温斯柳而言这就是自己的家了。
她不知道她们为何要搬走,要搬到哪里去。父亲只是一言不发的开始整理东西,然后他们就搬到隔了条山涧旁边的这座茅棚了,是以前僧人闭关处。
她也是后来才知道,原来那天来的是宗教局的人,那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和尚是省佛教协会会长。他们是来接手寺院的,所以他们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拖家带口的只能搬出去。
估计是觉得他们也确实没地方可去,才想到那个空置的茅棚了。
思绪在下课铃声中止住,她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脚刚想迈步,被从教室里出来的康乃人喊住了:“温斯柳明天上午,让你父亲来我办公室一趟。”
“老师,你有什么事,和我说就行,我父亲不方便来。”
她微微的皱了眉头,上山下山的她爸腿脚不利索,费劲不说,还得担心她妈妈,一般没什么事,他们都是不下山的。
“你这和老师说话是什么态度?别以为你会考第一,就代表你以后都能第一了?照你这样睡下去,我看难。你不要忘了,你和杨廷牧总分也差一分而已。”
康乃人是真的有点恨铁不成钢了,这个孩子平时看着都挺好的,安安静静的,可是脾气倒不是一般的倔。
本来温斯柳刚迈开的脚,在听到杨庭牧的名字以后又重新迈了回来,她个子在同龄人中算是中上了,这么站在康乃人面前的时候倒也不会显得矮一截,反倒有那么股盛气临人的姿态。
她慢慢地看着康乃人的眼睛,好一会才缓缓的吐出一句:“我是绝对不会输给他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