零下四十度的严寒让金属都开始发出哀鸣,士兵们的睫毛上结满了冰霜,呼出的白气在面罩上立即凝结成冰。
"这他妈简直就是地狱。
"
一名年轻士兵哆嗦着说。
"不,
"他旁边的老兵摇头,声音沙哑:”地狱在前面。康纳姆废墟,那才是真正的地狱。
"
装甲车队继续向前,在风雪中艰难跋涉。
履带碾过积雪的声音,引擎的轰鸣,金属的摩擦,混合成一首末日进行曲。
军用指挥车内的暖气开到了最大,但蒂姆将军依然止不住地发抖。
他坐在特制的软椅上,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在肺部绞动。
"将军,
"安娜轻声说道,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支准备好的止痛针,”让我......
"
蒂姆摆了摆手,制止了她的动作。
他不想再用止痛剂了,那玩意只会让他的意识变得模糊。
现在,他需要保持清醒,即使代价是承受这撕心裂肺的疼痛。
"咳、咳咳......
"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,蒂姆将军赶紧用手帕捂住嘴。
当他放下手时,雪白的手帕上已经沾满了斑驳的血迹。
安娜的心揪了起来。她服侍蒂姆将军已经很多年了,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。
"将军,
"她再次尝试劝说,”也许您应该留在诺沃斯克......
"
"不。
"蒂姆将军的声音嘶哑但坚定,”我必须去康纳姆。
"
蒂姆将军浑浊的双眼望向前方,但他所见的已不是眼前的风雪。
时空在他眼前扭曲,十五年前的景象如潮水般涌来,将他的意识吞没。
"艾米......
"他颤抖着伸出手,仿佛要触碰什么。
安娜警觉地抓住了老将军的手,却看到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失去了焦点,正陷入某种可怕的幻觉之中。
血色的天空在他眼前展开。
那一天,成千上万的兽群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天际倾泻而下,将康纳姆变成了人间炼狱。
他记得每一声惨叫,每一具倒下的尸体,每一滴染红积雪的鲜血。
"撤退!全部撤退!
"记忆中的自己声嘶力竭地喊着。
但他们太多了。那些扭曲的、狰狞的怪物们撕开防线,将一切生命嚼碎吞噬。
哈珀力的警报声刺穿云霄,红色的警示灯将整个世界染成血色。
蒂姆记得自己是如何冲道隧道,救下了濒死的杜轻鸿,但岳秦山却已经失踪了。
最后,他在杜轻鸿身后看到的只有妻子和一群难民冰冷的尸体。
她躺在那里,眼睛轻轻闭着,仿佛已经没有了遗憾。
"对不起......
"现在的蒂姆喃喃自语,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,
"对不起,我来晚了......
"
幻象继续转换。
他看到了陈立峰,那个曾经最信任的学生,那个在兽潮之后就被夜魔巡游给带走的少年。
他看着陈立峰一步步走上夜魔巡游会长的位置,看着那个青年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,越来越难以捉摸。
"陈立峰.....
"蒂姆的声音虚弱,仿佛梦呓:
"你给我站住......
"
但陈立峰的背影始终没有回头,只是越走越远,直到消失在记忆的迷雾中。
他们之间的隔阂如同不断扩大的裂痕,最终变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。
最后的画面是最痛苦的。
灭世者的火焰如同天罚,将整个城市吞噬。
他看到陈立峰站在火焰中央,面对着那个可怕的存在。
火光中,陈立峰抬起头,脸上的表情却不是之前传闻中的恐惧和绝望。
而是兴奋。
他看到了。
看到了希望,看到了在这绝望的世界劈开一条道路,抵抗兽潮的希望.......
现在。
他回来了。
他带着数十年的愧疚,将这自己用最后的生命抓住的希望,送回来给自己曾经如父亲一般的老师。
"咳咳!咳......
"
蒂姆将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。
"父亲!
"安娜惊呼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“您的身体......已经撑不住了......那个叫陈立峰的男人......他真的能救您吗?只要转化,您的身体就不会有事了,对吗.......”
蒂姆没有回答,只是眼神黯淡地注视着前方被风雪掩盖的世界。
“......孩子.......”
“这一切该做个了断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