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正是群臣激愤的时候,对敦亲王审判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不知过了多久,文武百官突然齐齐撕袍断笏,三百道血书抛向龙椅:“十罪凌迟!”
老将军抽刀割下衣摆:“
老臣请剐第一刀——为我儿被炼油的冤魂!”
太医令摔碎药箱:“臣请剐第二刀——祭那八百条蛊虫啃噬的活人!”
殿外百姓怒吼震落梁上灰土,皇帝挥剑斩断龙案:“三千六百刀,一刀一骨血!”
而在王府只内,姜清染斜倚在青玉枕上,忽觉紫铜熏炉飘出的沉香掺了腥甜。
她指尖刚触到案几底下的暗铃,送药婢女突然打翻瓷碗,褐汁泼在鲛绡帐上蚀出焦洞。
“王妃恕罪!”
婢女跪地收拾碎瓷的手在发抖,腕间紫金镯滑落,姜清染心里有一瞬间暗道不好。
一个丫鬟,如何能有这样的物件?
姜清染腹中骤然绞痛,扯断床头安胎香囊。晒干的合欢花簌簌落地,混在碎瓷里的朱砂显了形:
“好啊,竟然是堕胎药。”
婢女突然暴起,发间银簪直刺她隆起的腹部:
“主子要你子时前落胎!”
簪尖寒光距绸衣半寸时,豆蔻袖中机簧弹出一把金剪,绞断婢女三根手指。
“王妃,您没事吧!”
她刚才赶忙从门外扑过来的,看见姜清染如此,整个人都后怕,扑在她身上哭着。
血溅在鎏金屏风上,惊动了门外侍卫。
姜清染却盯着熏炉青烟:“曼陀罗混着蛇床子……她可能不只有这些手段,也怪我,没想到他们已经马上凌迟了,还如此阴毒!”
她突然掀翻熏炉,炭火引燃地毯,“想用迷烟遮掩血腥味?”
火舌窜上房梁时,厨娘端着血燕撞进来:“娘娘快逃!”
玉碗里燕窝突然蠕动,竟是数十条血红蛊虫。姜清染反手将滚烫炭块抛进碗中,焦臭味里爆出婴啼般的惨叫。
“乔氏连南疆蛊婆都收买了?真是攒足了劲,就为了取我性命。”
其实敦亲王知道恒亲王最在乎的就是姜清染,打蛇打七寸,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。
她扯断珍珠帘缠住厨娘脖颈,
“这血蛊要用九个月胎儿温养……”
珍珠突然崩落满地,姜清染踉跄扶住酸枝木柜,柜门暗格里掉出个巫毒娃娃——扎满银针的布偶腹部隆起,贴着她的生辰八字。
侍卫破门瞬间,檐上突然坠下个蒙面人。他手中瓷瓶炸开青雾,侍卫们顿时抓挠着脸溃烂倒地。
姜清染抓起妆奁里的香粉撒向半空,粉尘遇毒雾竟燃起幽蓝火焰。
“主子要你母子陪葬!”
那女人割破掌心,将血抹在梁柱符咒上。整间寝殿突然震颤,房梁落下混着雄黄的朱砂。
姜清染腹中绞痛愈烈,羊水混着汗水浸透裙裾。
院外传来急促脚步声,姜清染却突然软倒。刺客趁机扯断锁骨挣脱铁钉,染毒的匕首直刺她心口:“主子在地狱等着……”
剑光破窗而入,恒亲王的湛卢剑贯穿刺客眉心。
“她连棺材里的陪葬品都算计好了……”姜清染染血的手揪住他衣襟,“产婆……要换掉……”
“染染,本王对不起你,没想到……没想到……”
“王妃早产了!快去叫稳婆!”
…………
“羊水破了!”
小丫鬟打翻铜盆冲出门槛。子时梆子刚敲两下,恒亲王踹开缠枝门冲进来,蟒袍下摆还沾着刑部大牢的血腥气。
姜清染指甲抠进拔步床雕花:“出去……礼制……”
“去他妈的礼制!本王的王妃都这样了,本王还顾得上什么礼制!”
恒亲王扯断十二旒冠砸向稳婆,“保大人!听见没有!若是保住了,本王赏你百两黄金!”
产婆忙应答,更加努力扒开染血的锦被尖声叫:
“参片!吊住气!”
滚烫的药汁泼了满床金线,姜清染突然弓身惨叫,喉间迸出的泣音像被撕碎的绸缎。
“看见头了!娘娘使劲啊!”
“阿染咬这个!”
恒亲王把玉簪塞进她齿间,却被她反手攥住手腕。骨节发出瘆人脆响,他盯着她颈侧暴起的青筋:“你掐,往死里掐!”
三更梆子穿透雨幕时,姜清染突然卸了力。血顺着床沿滴到青砖上,积成小小的暗潭。“不行了……王爷,我真的没力气了……不能让孩子没命……快……”
她瞳孔开始涣散,“拿……拿剪子……”
“你敢!”
恒亲王劈手夺过产婆的银剪,刀刃抵着自己咽喉,“姜清染你看清楚!你要敢闭眼,本王现在就……”
撕裂般的哭嚎突然炸开。产婆托着青紫婴孩狂拍后背:
“小世子不哭?!快哭啊!”
恒亲王抖着手去探姜清染鼻息,却被她咬住虎口。
“……拍……用力拍……”
她每说一个字都在抽搐。
上一辈子,她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。两世为人,她这是第一次体验初为人母的感受。
“啪!”
婴啼划破雨夜时,姜清染身下的血浸透了六层锦褥。
恒亲王扯开中衣裹住她打颤的身子,摸到满手黏腻才发现自己哭了:
“太医!把太医署全拖来!”
“还……还有……”
产婆突然瘫软在地。姜清染猛然瞪大眼睛,双腿间缓缓冒出另一个沾血的脑袋。
“双生子!竟是双生子!”
恒亲王看着姜清染突然迸发的狠劲,可是却又像是临死前最后的挣扎。
血肉撕裂声中,他猩红着眼吼:
“把本王剁了喂狗!把本王剁了填她的命!”
寅时鸡鸣撕开黑云,两个襁褓终于发出微弱啼哭。姜清染歪在恒亲王怀里,看着他抖如筛糠的手给自己喂参汤,突然轻笑:
“……簪子……咬断了……”
恒亲王紧紧抱住姜清染,呜呜哭着:
“不生了,我们再也不生了……”
姜清染摸了摸他的脸,小声说道:
“王爷如此英明神武,竟也会为这些而流泪么?”
说完,她便虚脱无力,手垂了下去。
赤金嵌东珠的簪子碎成三截,混着血沫掉在龙凤被上。院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,刑部侍郎举着公文:“敦亲王在狱中……”
“滚!”
恒亲王抄起染血的剪子掷出去,“天塌了也等本王夫人睡醒!”